他高兴得要飞起来。 果然,第二天,刘大叔拉着他的小手,送他进了私塾。 这间私塾设在离家半里多路的正觉寺,胡同也因寺而得名。当时此处是个道士庙,在其最里进有一座大殿,被辟为刘家的私塾。老舍在这里念了一年书,得到了初级启蒙教育。老舍先生一辈子都记得刘善人的恩情。后来,刘寿绵真的出了家,当了和尚,把自己全部财产都出了手,救济了穷人,成为京城远近闻名的大德高僧,法号“宗月法师”。抗战中期,他圆寂于北平的广济寺。消息传到后方,远在重庆的老舍先生,立刻写了一篇充满感情的悼念文章。在文章的最后,老舍先生写道: “没有他,我也许一辈子也不会入学读书,没有他,我也许永远想不起帮助别人有什么乐趣与意义。他是不是真的成了佛?我不知道。但是,我的确相信他的居心与言行是与佛相似的。我在精神上物质上都受过他的好处,现在我的确愿意他真的成了佛,并且盼望他以佛心引导我向善,正像二十五年前,他拉着我去入私塾那样! ” 世界上的事,往往就是这么巧。真是无巧不成书。 师范成材 离开私塾之后,老舍又连续上过两个正规小学,最后毕业于位于西直门南草厂的京师第十三小学的高等小学校。然后考上了位于祖家街的北京第三中学。 恰在此时,爆发了辛亥革命。 辛亥革命对北京的旗人来说,又好又不好。好是结束了封建帝制,也结束了束缚旗人的佐领制度,还他们以自由;不好的是断了他们的生活来源,没有了“铁杆庄稼”,没有官饷钱粮,完全得自谋生路。可是,绝大多数满族旗人是以世代当兵为职业,不会也不允许有其他技术,一旦没有了官饷钱粮便只能干瞪眼挨饿。所以绝大多数满族人在辛亥革命之后一下子就沦为了穷人,落到了社会的最底层。这其中就有老舍的母亲和她一家人。 母亲是个有尊严的老实人。她去当了工友,当了女佣,给学校的女老师打饭帮忙做杂务。可是,她已经完全无力供养她的孩子继续上学读书。 老舍中午下学回家吃饭,掀开锅盖,一看锅里空空如也,不出声,一声不响地扭头便走,空着肚子去上下午的课。姐姐见他脚上穿的布袜子上的补丁已经补到了脚面上,便送给他一双新的袜子。他拒穿,说自己不会和别人去比穿戴,假如比这个,自己永远也比不上人家,要比,就比功课。 他的性格极像母亲。他的发小同学罗常培先生曾经这样描写过幼儿时的老舍:“一个小秃儿,天生洒脱,豪放,有劲,把力量蕴蓄在里面而不轻易表现出来,被老师打断了藤教鞭,疼得眼泪在眼睛里乱转,也不肯掉下一滴眼泪珠或讨半句饶。 ” 在北京三中上了一学期初一的课程,眼看就再也难以为继了。他突然看见报上有北京师范学校招生的广告。 师范学校是辛亥革命前后出现在中国大地上的一件新鲜事,其目的是培养新型的小学师资,课程设置完全是效仿日本的师范中等学校,也就是说,除了国文还是古典的汉语之外,其他一切课程都是参考西洋和东洋的教材,一句话,师范就是洋学堂,是中国教育向现代化迈出的第一步,而且着眼于中小学基础教育,由儿童抓起。 最打动老舍的是,师范学校的一切都是免费的,全部公费,由国家包起来,管吃管住管穿管学费管分配,正像老百姓所说:“师范师范白吃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