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科学院上海药物研究所2号楼五楼,出电梯朝西走到底,“药理学第一研究室王逸平研究员”的牌子还挂在办公室门口。工作人员和学生依旧在实验室里忙碌着。一切都像是他没离开,可又有点不一样了。
在王逸平去世半年多之后,他的老搭档、与他共同合作研发丹参多酚酸盐二十多年的宣利江研究员终于有勇气,再次推开王逸平办公室的门。推门而入,淡淡尘味扑面而来。茶几上,那盒止痛针剂还在;茶几后,那张红棕色沙发是王逸平最后倒下的地方——2018年4月11日下午,救急的止痛针没能让这位新药研发的执著斗士再次站起来。宣利江忍不住背转了身。
老师走了 师兄师姐回来帮师妹共渡难关
走进王逸平生前的实验室,低年级学生已分流入其他课题组,高年级学生由合作课题老师及所里安排的药理学导师进行指导。尽管实验室比往日清冷了很多,可实验室仪器、试剂的摆放依然整齐、干净。学生们说:“王老师虽然走了,但我们不能像一盘散沙,该做的都要做好,不能辜负他对我们的期望。”
11月初的一个深夜,王逸平的博士生李惠惠呆坐在休息室,一个人闷头大哭。眼下的实验结果与预期不符,是什么环节出了问题?又该继续往哪个方向推进?她泪眼婆娑地望着休息室的门口,“多希望能像以前那样看到王老师走进来,对着灰头土脸的我们鼓励说,‘没关系的,总会过去的!’”可李惠惠明白,这一幕再也不会重现。第二天傍晚,就在她深感无助时,去年毕业的师姐高菲出现在了实验室。在药企上班的高菲一下班就赶了过来,即将毕业的席聪师兄也来帮李惠惠一起分析实验结果,“师妹的难题,师兄师姐一起帮你。既然老师不在了,我们一起面对”。
王逸平走后留下的空白,不只李惠惠一个人感觉到。宣利江说,找遍整个药物所,与王逸平一样长期从事心血管活性化合物药理作用和分子机理研究的专家太少了,哪怕放眼国内,“像王逸平这样既懂科研、又熟悉产业转化的人才都很少见。”同事左建平研究员接替王逸平承担起了上海市药效与安全评价平台的管理重任。他说,王逸平的离开,使药物所的心血管药理评价工作“忽然掉了链子”,“研究所正在全球招聘,可要找到像他这样高水平的科学家,还需要一段时间。”
预感自己会突然离开 他留下详尽的研发资料
或许预感到总有那么一天,自己可能突然辞世,王逸平给自己做过的每一个课题都留下了尽可能详尽完备的档案资料,以便后来者接手时有案可查。在他的办公室里,两大柜子科研档案材料摆放得整整齐齐,每一项都用标签标注、分类。药物所科研处副处长李剑峰说,有这些档案在,无论谁来接手,都能方便地入门。
这么多资料,都是王逸平亲手整理归档的。“他太操劳了!”宣利江说,知道他得病的同事们总劝他多休息、少操劳。当时,大家还是太不理解王逸平。在他心中,安心静养固然可以延长生命的长度,可没有厚度与深度的生命,再长又有什么意义?!王逸平不得不与病魔赛跑。或许,正是因为身患绝症,他才更懂得一个好药对患者意味着什么。
在王逸平离开后的几个月里,负责药理活性实验的高级工程师赵晶经常同时进行着两三个实验。“很累也很无助,但我必须把没做完的项目继续向前推进,对王老师有个交代。”赵晶忍着眼泪说,她还记得七年前第一次见到王逸平,她对王逸平说“我想做新药”,王逸平开心地笑了。七年里王逸平一次次把实验需要注意的各种细节传授给赵晶。有时她会对重复多次的实验验证有所抱怨,可每次讨论之后,她又会更加仔细地去做实验。被王逸平说服,都是差不多的话:哪怕国家规定都没要求这么严格,我们还是要这么做,因为“临床药效是硬道理,药不仅仅是一个商品!”
赵晶说:“这么多年,我们对王老师的感激已无法用‘谢谢’两个字来表达,对他最好的感谢和纪念,就是做好每一件他交待给我们的任务。”
做创新药的追求更加坚定了 胆子却更“小”了
几周前,在药物所的一次例行党课上,汇报人一提起王逸平,全场不禁泪眼婆娑。
“人总要追求些更高价值的东西。”好战友的离开,使宣利江对药与生命有了新的体悟:每一粒药的背后,都有一群期盼着救助的患者,药是生命的希望。“我对做创新好药的追求更加坚定了,可我科研的胆子却更‘小’了——药要对患者负责,必须把安全性和疗效做好,不能有一丝差错。”宣利江说,他甚至感到,这才是他的人生价值所在。
完成丹参多酚酸盐注射剂研发之后,为了让更多人获利,王逸平和宣利江想到了做口服制剂,适应症、药理活性等工作都要重头再来。他们已经一起努力了十三年,接下来的工作需要由宣利江继续向前推进。
当然,王逸平未竟的新药研发事业还有许多:降脂抑制剂正在开展临床前研究,丹参多酚酸盐口服剂的研制刚刚露出曙光,抗心律失常一类新药硫酸舒欣啶刚结束临床Ⅱ期研究……
“他未竟的,我们会继续完成。待到功成日,我们就可以到他的坟前告诉他。”宣利江说,这才是对王逸平最好的纪念。(见习记者 金婉霞 首席记者 许琦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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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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