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课间,孩子们在做广播操。张卡申/摄
黑虎庙小学航拍图。张卡申/摄
张玉滚护送孩子们回家。张卡申/摄
八百里伏牛山,锦峦叠嶂,美如画屏。云雾深处,大山之巅,成片成片的连翘扎根岩土,拥抱峰峦,迎着太阳默默生长。早春,它们绽芳吐蕊,开成一片金色海洋;深秋,它们收枝敛叶,结就一味人间良药……千百年来,无论雨雪风霜,历经酷暑严寒,连翘始终坚守脚下土地,为人们奉献灿烂芳华和宝贵果实。
在南阳镇平县的伏牛山区,有这样一个普通的小学校长,就像这平凡而又坚韧、朴实而又厚重的连翘。为了一句庄严的承诺,他十几年如一日坚守大山深处,只为干好一件事:改变山里娃的命运,托起大山的希望。
他就是张玉滚,一个“80后”小学校长。他扎根黑虎庙小学17年,先后教过500多名孩子,培养出16名大学生。当地人把他的事迹编成歌曲传唱,感动了无数人。
他的背后,到底有着怎样不同寻常的故事?
5月2日,记者驱车从镇平县城出发,经过高丘镇,再向北沿着崎岖的山路,盘旋而上攀爬到海拔1600多米的尖顶山头。向下望去,山谷里的一片平地上,一面五星红旗高高飘扬,那里就是张玉滚所在的黑虎庙小学。顺着山路蜿蜒下降到海拔600米的谷底,一路走进大山褶皱深处,路的尽头就是学校。
留山记——
“泥巴砖头垒个灶台,顶多能用个十年八载。咱们教学生认的每个字,他能用一辈子。”
黑虎庙村是镇平县北部深山区的一个行政村,属于高丘镇。从地图上看,这里距离县城70多公里,距离不算太远。然而一座座大山像铁桶一般,把黑虎庙围困得水泄不通,牢牢压在谷底。以前,黑虎庙人要想走出大山,得沿着山脊上牛羊踩出的小道,翻越尖顶山,再穿过险峻难行的八里坡。走到高丘镇,通常需要10个多小时。老辈人说“上八里、下八里,还有一个尖顶山;羊肠道、悬崖多,一不小心见阎罗。”
黑虎庙村1300多人,下辖13个自然村,零星分布在方圆十几公里的带状山凹里。学校虽说在村里的中间位置,但住得远的学生步行要3小时才能到。一座破旧的两层教学楼,一栋两层的宿舍,三间平房,就是这个学校的全部家当。
初见张玉滚,一米六的个头,面相憨厚。他上身穿一件皱巴巴的黑色西装,里面套着手工编织的黄色毛衣。毛衣里边是发黄的白衬衣,扣子一直扣到脖子。他下穿一条黑色裤子,脚上是一双蒙尘的旧皮鞋。38岁的人看起来像是50多岁。
坐在学校简陋的接待室里,喝着他们自采的连翘花茶,我们的话题渐次打开。
“是老校长给我指的路。当初要不是他,我肯定离开黑虎庙了。”张玉滚声音低沉。
他口中的老校长指的是吴龙奇——黑虎庙小学退休校长。吴龙奇在这里教了一辈子书,堪称当地的活字典。本报18年前曾以《一根扁担挑起两所山村小学》为题报道过他的事迹,乡亲们都亲切地喊他“扁担校长”。
吴龙奇告诉我们,黑虎庙村,得名于村里最高处的一座古庙。相传赵公明骑着一匹黑虎在此降妖除魔,保得一方平安。乡人感念其恩德,在这里为他建下庙堂。虽说供了财神爷,但村里人的日子依旧穷苦。吴龙奇说,以前山里人过年,挑一担干柴,走四五十里山路,到高丘街上卖了,换两棵白菜,捎一把粉条回家,就算置办了年货。
走出大山,改变命运,过上好日子,是山里人世世代代的梦想、心心念念的追求。要想刨除穷根,改变命运,必须从教育开始。从1973年起就在村里教书的吴龙奇,深知一个好老师对孩子们的意义。17年前,张玉滚就是这样被吴校长“盯”上的。
2001年8月份,眼瞅着开学在即,吴校长把手里的教师拨拉几个来回,加上返聘的,还有两个班开学没老师。学校偏僻,没人愿意来,指望县里派老师根本不可能,急得他火烧火燎。
这十里八村还有哪个“秀才”能救急?吴龙奇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人——自己教过的学生张玉滚,7月份刚从南阳第二师范学校毕业。“这可是个正儿八经的师范生呢”,他高兴得直拍大腿。
事不宜迟,吴龙奇赶紧挎一篮鸡蛋去张玉滚家,恰好碰见张玉滚在收拾行李,准备和同学一道去南方打工。
“玉滚啊,你是我的学生,得帮个忙暂时顶一下。等上面派下老师,你再出去打工也不迟。”老校长软话说了一箩筐。
“吴校长,您让我考虑考虑。”在外上了三年学,老实巴交的张玉滚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出去闯一闯,好歹干个啥,也比窝在大山里受穷强。
老吴怕张玉滚悄悄溜了,就一天三趟地盯着。
“你先跟我去学校瞅一眼再说,是走是留,我不拦你。”最后,老吴干脆换了“套路”。
跟着老校长,张玉滚来到学校,走进自己当年上课的教室,映入眼帘的依然是“破桌子,破水泥台子,里面坐着十来个土孩子”。
“玉滚,泥巴砖头垒个灶台,顶多能用个十年八载。咱们教学生认的每个字,他能用一辈子。你要不来,这个班就开不了台,孩子们就得上山放羊去。”老校长背过脸,用关节粗粝的手揉着眼窝。
看着孩子们清澈无邪、渴望知识的眼神,那不正是自己小时候的模样吗?难道就因为没有老师,让他们小小年纪就失学吗?张玉滚鼻子陡地一酸。
“老师,啥也不说了,我不走了。”就这样,21岁的张玉滚成了一名每月拿30元钱补助,年底再分100斤粮食的民办教师。
扁担记——
5年间,靠着一根扁担,踩着老校长的脚窝窝,张玉滚为孩子们挑来学习生活用品,也挑起了孩子们的希望。
在张玉滚住的宿舍里,记者见到一根磨得溜光的扁担,两米长,黝黑发亮。黑虎庙小学的老教师说,这根扁担不寻常,老校长吴龙奇挑了它几十年。后来,老校长挑不动了,张玉滚接着挑。可以说,这根扁担就是黑虎庙小学历史的见证。
挑书本教材、学具教具,挑油盐酱醋、蔬菜大米。张玉滚接过老校长的扁担,肩不离担,担不离肩,风里来雨里去,冬天一身雪,夏天一身汗。
有年冬天特别冷。山里潮气大,遇冷成冰,本来就难走的八里坡,更加湿滑难行。眼看就要开学了,孩子们的书本还在高丘镇上。
正月初十凌晨三点多,张玉滚和另一名老师路喜安就扛上扁担出发了。揣几个凉馍,一步一滑地直到中午才赶到镇上。向路边人家讨碗热水吃了凉馍,他俩又赶紧挑着几十公斤重的教材、作业本往回走。
一路紧赶慢赶,晚上十点多,两人才走到尖顶山顶。汗水在眉间结成了冰碴,肩膀早已磨肿,脚上水泡连水泡,每走一步都疼得钻心。天黑看不清路,偏偏又下起了雨,他俩实在走不动了,就找了个山洞,把书本用油毡包起来,小心翼翼放好。他们背靠背取暖,在一旁坐了大半夜。第二天一早就往回走,等到了学校,两人几乎成了“泥人”。书本却被裹得严严实实,打开来,干干净净,连一点褶皱都没有。
从2001年到2006年,5年间,靠着一根扁担,踩着老校长的脚窝窝,张玉滚为孩子们挑来学习生活用品,也挑起了孩子们的希望。寒来暑往,他的足迹早已化作一串串动人的音符,回荡在黑虎庙的沟沟坎坎。
2006年,通往黑虎庙的公路修好了,山里人的出行方式终于有了改变。因为山高路险通不了客车,很多村民买了摩托车、机动三轮。张玉滚也省吃俭用置办了一辆摩托车。此后,他去镇上给学校买米买菜拉教材,再也不用肩挑背扛了。
“老扁担”谢幕,“小摩托”登场。“老扁担”身上凝结的一代代山区教师艰苦奋斗、无私奉献的“扁担精神”,也继续在“小摩托”上传承发扬。
“别看他外表柔弱瘦小,内心却有一股韧劲儿,交待啥事儿他都不折不扣地完成。就像一头老黄牛,你让转100圈,绝不偷奸耍滑少转半圈。”知徒莫若师,吴龙奇深知张玉滚的秉性。
当年盖新校,运材料格外难。正赶上农忙季,建筑队的民工都回家抢收抢种去了,搬砖运料就落在张玉滚他们身上。上山撬石头,下河挖砂土,运水泥、搬砖头、平地基……起早贪黑,没日没夜,等到崭新的教学楼拔地而起,张玉滚瘦了一大圈儿。
全校75个孩子,40多个学生在校住宿。这些孩子中有三分之一是留守儿童,跟着爷爷奶奶生活,还有些孩子生活在单亲家庭,张玉滚把这些情况摸得一清二楚。谁家孩子爷爷奶奶年纪大了,需要格外操心;孩子们都在哪儿住,谁上学需要接送……他都一一记在心上。
2014年6月的一个晚上,10点多钟。正改作业的张玉滚接到张朋爷爷打来的电话,说孩子还没到家。6岁的张朋是学前班的学生,父母在外地打工。学校6点就放学了,孩子咋还没回去呢?张玉滚立刻和妻子打着手电筒去找。走了七八里地,在路边儿发现张朋靠着大石头睡得正香。
“孩子是走得太累了。”张玉滚看着心疼,舍不得叫醒张朋,就俯下身子,让妻子把孩子抱到他背上。那天,夫妻俩轮流背着张朋走了足足一个小时。“要不是你们把孙子送回来,我这一夜都合不上眼呐!”张朋的爷爷握着张玉滚的手久久不放。
黑虎庙村党支部书记韩新焕告诉记者,张玉滚虽然收入微薄,但他17年来资助过的学生就有300多名。有他在,没让一个孩子失学。
桃李无言,下自成蹊。在张玉滚和其他老师的努力下,在镇平县、镇两级教育部门的支持下,黑虎庙小学顽强地“生存”着。一年一年,孩子们从这里走出大山,有的考上重点大学,有的还读了研究生,留在大都市。在张玉滚任教前,黑虎庙村只有一个大学生,到现在已经有16个大学生。
艰苦的环境,常年的操劳,张玉滚显得比同龄人“老相”得多。很多次去镇里开会,不熟悉的人问他:“快退休了吧?”他总是呵呵一笑。
弦歌记———
“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由于学校条件艰苦,师资力量不足,张玉滚不得不把自己打造成“全能型”教师。语文、数学、英语、品德、科学.他样样“精通”。4年前,张玉滚接任校长,当好“掌舵人”的同时,他又肩负起学校教研课改的总体工作。
“不耽误一节课,千方百计上好每一节课。”数学课上,张玉滚运用直观教学法,和孩子们一起制作钟表表盘、正方体、长方体等教具;科学课上,他带领孩子们去野外考察,自己动手做实验,激发他们热爱大自然探究大自然的兴趣。学校缺少体育设施,大课间时,他就和孩子们围成一圈玩抵羊斗鸡,活动课还经常领孩子们去爬山。
为让山里的孩子也能说一口纯正的英语,张玉滚自己掏腰包买来录音机和磁带,先跟着一遍一遍学。在课堂上,他一边播一边教,有时候一个发音,就让孩子们反复练上十几遍。张玉滚风趣地说:“发音要练好,可不能让孩子们将来出去了一口黑虎庙英语,让人笑话!”
“给学生一瓢水,老师要有一桶水。”这是张玉滚的口头禅,多年来,他在教中学、学中教,无论再忙再累,都不忘学习。他已经自学完成大专课程,正在自学本科课程,“山里本来就闭塞,老师不多学点,咋教好娃们?”
让张玉滚和老师们欣慰的是,这些年,在上级教育部门和社会各界的关心下,学校的办学条件也在不断改善,新建了宿舍楼,盖起了食堂,校园里还搭起了乒乓球台。
“以前是‘复式教学’,几个年级混在一起上课。现在,我们从学前班到五年级都可以分班开课,课程跟城里孩子没啥差别。”张玉滚说。
今年春天,镇平县教体局还专门给黑虎庙小学拨付配套资金50多万元,用于改善教学条件。随手推开一间教室的门,新装上的推拉式黑板左右打开,露出一块黑亮的液晶显示屏。老教师陈金亮一脸自豪地说:“看,我们上课也用上一体机了!通过远程教学,我们的学生还能跟城里孩子一同上课呢。”
教书育人,教授的是知识,培育的是心灵。张玉滚经常带领孩子们走出去,用心感受四季光阴的变迁,听风声雨声,看云飞雪落。
春天的山坳里,布谷声声,他领孩子们诵读: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
夏天的溪流边,蝉鸣阵阵,他带孩子们吟诵:绿树浓阴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
秋天红叶满山,层林尽染,他教孩子们领会: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冬天大雪纷飞,苍茫壮阔,他让孩子们体味: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
……
这一幕一幕的美好和感动,如春风化雨,悄无声息地滋润着孩子们的心田。
爱是最长久的润泽,张玉滚爱教育、爱学校、爱孩子。这种爱未必回肠荡气,却是贴心贴肺的疼惜。
学生们有个头疼脑热的,他总能第一时间发现,他办公室的药箱里常备着感冒发烧药;有的孩子一时交不上餐费,他就悄悄掏腰包垫上……
为了孩子,他练就一身过硬的好本领:掂起勺子能做饭,拿起针线能缝纫,课桌椅坏了他来修,校舍破了他来补……
2013年10月,天还没亮,张玉滚骑摩托车到镇中心校开会。当时山上起了大雾,在一个急转弯处,摩托车刹车失灵,撞上一块大石头,张玉滚摔晕过去,差点掉下悬崖。在医院住了没几天,他就急着回学校,在妻子的搀扶下站上讲台。
“上课!”
望着讲台上头裹纱布的张老师,憨厚朴实的山里娃喊出“老师好”后,禁不住哭成一片……
坚守记——
“前半夜想想自己,后半夜想想孩子。思来想去,都走了,孩子们咋办?”
5月3日,天刚麻麻亮,张玉滚就轻手轻脚下床。他这边刚起身,妻子张会云也一骨碌爬起来。夫妻俩打着手电,出了门。朝隔壁学生宿舍里望望,孩子们睡得正香。
走进厨房,张玉滚从橱柜里舀出米,淘洗干净,放进大锅,倒入清水。张会云将灶里的柴火点燃,慢慢熬煮。等到一锅粥咕嘟咕嘟冒出了香喷喷的热气,张玉滚轻轻撇起小半勺,送到妻子唇边。
这时候,天已经大亮。张玉滚夫妇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黑虎庙小学就像是一个“夫妻店”。除了张玉滚夫妇,学校里还住着退休返聘教师陈金亮夫妇、青年教师张磊夫妇。这种特殊的搭档关系,是黑虎庙小学长期坚守的重要支撑。
“坚持一阵子不难,坚守一辈子难,没有信念的人做不到。”镇平县委常委、宣传部长周清玉这样评价。
其实,面对微薄的工资,艰苦的环境,养家糊口的窘困,张玉滚也曾犹豫过,想到离开。
“前半夜想想自己,后半夜想想孩子。思来想去,都走了,孩子们咋办?”
张玉滚的父亲把儿子的纠结和不易看在眼里。这个当了多年村干部的老党员,拍着儿子的肩膀说,好男人就是要信守承诺,忍得住孤独、扛得起责任。
家中兄弟姊妹五人,排行老三的张玉滚,却是母亲最疼爱的那个。知道儿子工作忙,学校事情多,母亲总是默默地支持他。每次家里有事,母亲总是说,你忙你的吧,家里有我。
2017年秋天,母亲癌症晚期,在南阳市住院。家里人都知道,独独瞒了他一个。等他接到弟弟的电话匆匆赶到医院时,母亲已经在白被单下静静地躺着……
张玉滚有一儿一女,因为没时间照顾,他把两个孩子全部送到县城寄宿学校,两周接一次。去年冬天的一个下午,该接孩子了,因为学校事情多,他一直忙到天黑才赶过去。昏黄的路灯下,看着孩子的身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鼻子一酸,眼泪滚落下来……
张玉滚几乎把全部的心血都倾注在学校、把全部的热爱都给了学生,对自己的亲人,却满怀歉疚。他最感亏欠的,就是相濡以沫的妻子。
学校原来没有食堂,孩子们自己从家里带米面馒头,在教室后面一间临时搭建的棚子里生火做饭。每天烟熏火燎不说,年龄小的孩子做的饭总是半生不熟。
2003年,食堂建好了。可是给的工资少,没人愿意来做饭,还是开不了张。万般无奈,张玉滚想到了妻子张会云。
“当时她在外打工,一个月一两千块钱,收入比我高得多。”张玉滚说,架不住自己的甜言蜜语加上软磨硬泡,妻子终于同意来学校给学生们做饭。
2014年5月的一天,张会云在轧面条时出了意外,右手四个手指被机器轧折,鲜血淋漓。等赶到县医院,已错过最佳治疗时机,落下了残疾。望着丈夫那张因自责而满是痛苦的脸,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夫妻一场,她比谁都明白丈夫的心。
没过几天,张会云就重新出现在学校。只不过,她炒菜、做饭都换成了左手;见到生人,也悄悄地把右手藏在身后……
春去冬来,尖顶山上的麻栎树绿了又黄,黄了又绿。就这样,为了当初对老校长的一句承诺,为了改变山里娃的命运,张玉滚一干就是17年。
传承记——
“如果你是一滴水,你是否滋润了一寸土地?如果你是一线阳光,你是否照亮了一分黑暗?如果你是一颗粮食,你是否哺育了有用的生命?”
5月4日,午后的阳光强烈得有些刺眼。上课了,黑虎庙小学的校园静了下来。三年级教室里传来琅琅的读书声,一个年轻帅气的男老师正在上语文课。
他就是张磊,张玉滚的亲侄子,在这里教书已经4年。
2007年,张磊大学毕业后,在深圳上班。不久就认识了女友,广西姑娘余超凤。
“当时,他俩感情好得像蜜里调油。”张玉滚笑着说。
“为啥回来教书啦?”
“还不是因为俺叔。”张磊冲着张玉滚努了努嘴。
原来,2009年,学校一下子有3位教师面临退休,马上春季开学了,这可咋办?张玉滚像当初的老校长一样犯了难。
思来想去,他把“主意”打到了自家侄子身上。
“我叔给我打电话不下五六次,几乎天天打。”一开始,张磊没有答应。
“后来,咋下定决心了?”
“小时候我叔背我跋山涉水上学的情景,咋也忘不掉。我是本乡本土人,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们没学上。”张磊说。
应承了叔叔,可是咋想办法让女朋友也一起回来呢?
“张磊跟我说回家见见老人,把亲事定下来。”余超凤笑着回忆说,“他说老家挺好的,有山有水。我问山多大,他说不大。没想到,跟着他一路回来,越往里走山越高。”
回家第二天,张磊就带着余超凤来到黑虎庙小学。“往里一看,教室破破烂烂,窗户两面透风,孩子们冻得直哭。有个孩子连鞋都没有,脚肿得像胡萝卜。”这个心软的姑娘看得直掉泪。小情侣商量后决定,余超凤留在黑虎庙小学教书,张磊到县里的石佛寺镇学玉雕手艺,挣钱养家。
转眼5年过去了,2014年春节过后,有个老师调走,学校又拉不开栓。张玉滚再次动员张磊回来代几天课,没想到这一“代”就到现在。
黑虎庙小学现有教师8人,其中4名是退休返聘的。63岁的陈金亮就是其中之一。2016年退休后,他和老伴儿本想回到县城享几天清福,顺便照顾孙女。因为学校总是缺教师,他干脆把孙女接到身边,自己继续教书。
“只要孩子在,学校就在。”这是采访中,老师们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2012年7月,镇平县特批7个深山区民办教师转正名额,张玉滚转为公办教师。张磊在课余修完了本科课程,目前也已转正。
“县里正在尽最大努力解决师资短缺问题,逐步提升山区教学质量。还给深山区教师发放津贴,想方设法提高山区教师待遇。”镇平县委书记李显庆说,“让乡村教师更有尊严,有回报、得发展,基层教育才有希望,乡村才能振兴。”
对偏远的山村来说,每一所学校,就是一堆火;每一个老师,就像一盏灯。火焰虽微,也能温暖人心,点燃希望;灯光虽弱,却能划破夜空,照亮未来。
5月4日下午,告别黑虎庙小学。回程途中,伫立尖顶山头,但见满山连翘,枝叶舒展,绿意蔓延。山谷中,那面鲜艳的五星红旗,高高飘扬,仿佛一把燃烧的火炬,永不熄灭……(记者 孟向东 孙勇 刁良梓 通讯员 杨晓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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