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进文风的前提是恢复文化自信
发表时间:2013-04-25   来源:《红旗文稿》

  文风问题,是横跨中国现代文学史、思想史、政治史的一个问题,而且周期性不断地出现。比如说五四新文化运动同时也是白话文运动,胡适、陈独秀都很尖锐地提出过文风问题;然后是延安时期的毛泽东,一直到今天,中央最近提出的八项规定,其中有两条都直接和文风有关,像开短会、讲短话,力戒空话、套话等。这个话题在中国近百年的历史上周期性地出现,特别是在我们党内,这也从一个方面证明中国共产党是一个重视理论的党,一个由马克思主义科学理论指导的党,我们很难设想美国共和党、民主党,日本自民党,能这样尖锐地提出改进文风的问题。

  文风问题非常重要,可另一方面,又很少有人研究。我们查阅资料,在期刊杂志上,标题中包含“文风”的文章,粗略估算,80%是研究古典文学的,比如说晚唐政治与文风,15%是讲新闻行业的文风问题,还有5%谈论的是其他内容,真正从理论上深入讨论文风问题的几乎没有。这么一个横跨面广泛、周期性出现的重要问题,我们恰恰缺少研究,这也反应了我们学术界在文风、学风上确实有严重的问题。

  什么是文风?粗略地下一个定义,就是行文的一种作风。文风不是风格,因为风格无所谓优劣,风格是“二十四品”,雄浑、淡泊都是风格,无所谓高下,但作风有高下优劣。从历史上讲,五四白话文运动第一次正面提出文风问题,像胡适的《文学改良刍议》讲文学八事,第一个“需言之有物”,第二个“不模仿古人”,第四个“不作无病之呻吟”,都是讲文风问题。当时的社会背景是,大清亡了,科举制也早废了,原来承载文言的社会群体,也就是士大夫阶层已经消失了,这时候文言成了一种语言僵尸,但是它在书面语言领域仍然占据霸主地位,这不正常。而这个时候,知识分子已经换代,从士大夫阶层转换成留学生群体,以他们为主体形成新型的现代知识分子,在语言上一定要变革。但是,这个以留学生为主体的知识分子群体,在白话取代文言之后,又出现了一个新的情况,就是洋八股,毛泽东在《反对党八股》里特别强调“党八股也就是一种洋八股”。一方面,他是针对五四以来启蒙运动的偏差,另一方面,也是针对第三国际的洋教条对中国革命的干扰。毛泽东第一次谈文风问题,是在1938年9月六届六中全会上,“洋八股必须废止,空洞抽象的调头必须少唱,教条主义必须休息,而代之以新鲜活泼的、为中国老百姓所喜闻乐见的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六届六中全会主要针对王明,王明回国对抗战工作形成了很大干扰。所以,当时的文风问题也是和党的领导权问题联系在一起的。从延安整风开始,奠定了一种新的文体,可以叫做毛泽东文体。多年前《读书》杂志上刊登过龚育之写的一篇文章《毛与胡适》,说胡适讲过,共产党里面写白话文最好的就是毛泽东。我们今天读毛选,那些文章还是那么生动活泼、酣畅淋漓。这一文体影响了几代知识分子,按李泽厚在《中国近代思想史》里的说法,至少三代:从抗战初期登上历史舞台的“三八式的一代”,到四五十年代“解放的一代”,再到文革中的“红卫兵的一代”,都深受毛泽东文体的影响。但是,这种文体经过几十年发展演变,也出现了程式化、泡沫化的现象,最极端的表现就是文革时期的大字报,大字报的特点是以势压人、盛气凌人,重立场、重结论,轻事实、轻逻辑。这种文风到“文革”后期已经让大家深恶痛绝,所以“文革”结束后的文风呈现出一股清新之气。但是,80年代后期,文学研究、文艺研究、文化研究乃至人文学科领域,又开始出现一种新的洋八股,一直持续到今天。一些著名的、影响大的学者,往往也是洋八股习气严重。其中的原因,主要是80年代末90年代初冷战失败,造成了中国知识分子的文化自信严重丧失。我们写文章的时候,其实心目当中总是或隐或显有一个范文、一个样板,而一些学者心目中好文章的范本多半是欧洲学者、美国学者。洋八股的根源是洋教条,洋教条的根源是文化自信的丧失。所以,要改进我们的文风,首先的一个前提,就是要恢复我们的文化自信。

  经常看到内地一些电视台的娱乐节目主持人用闽南腔说话,为什么呢?因为大家认为这样才够范儿,如果用本地的口语主持时尚娱乐节目,似乎会非常搞笑。学术领域也一样,为什么要洋腔洋调呢?就是因为似乎那样才是学术,特别是因为谈论的问题是从欧美照抄照搬过来的,言说的对象也是所谓国际学术界。似乎纯正的汉语就不是学术。许多当代艺术作品,根本没什么思想、创意,但一定要弄得神秘莫测,让大家看不懂,这就是《反对党八股》里说的:“装腔作势,借以吓人”。(祝东力 中国艺术研究院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研究所)

责任编辑:王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