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史研究状态散兵游勇 黄宗汉要出两部口述史
发表时间:2011-12-08   来源:北京日报 

天桥艺人“小老黑”金业勤(右)接受首都图书馆王炜采访。

  国家图书馆近日宣布,首次将口述史纳入图书馆的收藏序列。这是一个迟到的消息,却也是口述史在国内的真实处境。长久以来,国内专门从事口述史的专业研究人员稀少,甚至连围观者亦寥寥无几,这种情况与国内特有的丰富口述史资源是极不相称的。有鉴于此,高度重视口述历史的价值,提升口述史研究的学术地位,吸引更多领域的专家学者参与口述历史的研究,就显得异常迫切,而口述史被国家图书馆纳入收藏序列,为其在国内的开展添了一把火。

  记者手记

  为什么要做口述史

  采访做口述史的学者、记者,给我最大的感受是,尽管口述史处境尴尬,投身在其间的人却乐此不疲。他们说,口述史为其搜集民间的历史打开了一扇全新的窗户,他们不仅觉得很有乐趣,更感到自身责任的重大。

  长期钻故纸堆的学者们发现,以往的档案、文献,比较偏重于记录统治阶层的活动,偏重于社会精英的活动,偏重于政治方面的活动,而对普通民众的生活,对经济活动、社会生活、妇女生活则记录较少,即便有,也不过是枯燥的统计数据,缺少有血有肉的个案记录。从上个世纪40年代起,口述史作为历史学的一个分支在美国问世,至今已有半个多世纪,人们越来越认识到,口述史可以弥补高高在上的历史文献的不足和遗憾。

  口述史着重从个人的经历、感受来总结历史,突出了原始质朴的历史形态,它让曾经的历史变得鲜活,也让干巴巴的历史充满了原生态生活的质感。不仅如此,口述史的到来,也让读者获得了新鲜的阅读体验,更让他们体验到探究历史的无尽乐趣。

  保尔·汤普逊在《过去的声音:口述史》中说:“英雄不仅出自领袖,也可以出自平民。”国内的专家也逐渐认同了这个观点,他们认为,口述史帮助那些没有特权的人获得了尊严和自信,而那些曾被忽视的实质性群体也向某些历史的假设和公断发出挑战,口述史用人民自己的语言把历史交还给了人民,这也许正是口述史最大的价值。

  1 口述史研究处于散兵游勇状态

  通过亲历人的口头讲述,以文字、录音、影像方式搜集鲜活的历史,以专业的历史研究方式加以叙述,被称为口述史。其价值在史学界被提得很高,但亲自动手做的却不多。尽管也有人因研究需要在做口述史的收集工作,但鲜有学者和专门机构为之。事实上,口述史的采集研究一直处于散兵游勇的状态。

  据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研究员定宜庄回忆,1993年,她从台湾带回了厚厚一摞书,全是普通民众的口述史。一本本书翻过,定宜庄内心掀起了波澜:“新的史学理论认为,历史叙事的话语权过去都掌握在政治家和上层人物手里,一般的平民百姓没有说话的机会,属于沉默的大多数。可是,口述史给了这些人说话的机会,我觉得这特别难得,这种做法打动了我。”定宜庄决定试着做一做。

  定宜庄一直在做满族妇女史研究,1996年,她决定将这个研究项目作为口述史的实验田。“满族旗人妇女从来没有说话的机会,我想听听她们是如何看待自己,如何看待她们的生活、看待她们民族的。”

  定宜庄有个朋友的岳母是满族妇女,这位朋友说,老太太总跟旁人讲,1900年八国联军侵入北京时,很多人家一家家都“殉”了。这位老太太就是定宜庄的第一位采访对象。定宜庄说:“老太太叫祁淑洪,接受采访时已有70多岁,她讲话生动麻利,故事一个接一个,但都扣住了辛亥革命前后旗人的生活。”老太太跟定宜庄讲,她母亲坚持剪头发,不留旗头;还说旗人男人没本事,家里那点儿钱都让他放秃尾巴鹰了;她说旗人卖东西不敢开口,藏在犄角旮旯里……这些生动的话儿,定宜庄至今都记得。

  多年来,定宜庄采访了上百人,她的《最后的记忆——16位旗人妇女的口述历史》和《老北京人的口述历史》也相继出版。

  在首都图书馆,也有人采集与北京记忆有关的口述史。

  首都图书馆地方文献中心的书柜里,每一段口述录音都被一一编号保存在光盘里,它们记录着珍贵的北京记忆。文献中心副主任王炜说:“到目前为止,我们记录的口述历史已有8400分钟。”

  首图开始采集口述史是在2005年,第一位采访对象是北京史专家王永斌。王炜说:“王永斌曾经走遍北京的胡同、商业街和老字号,我们历时3个多月,录音长达36个小时,最终结集出版了《大前门——王永斌口述老北京生活》。”两年前,首图又设专人专职采集口述史,11位天桥老艺人的人生经历因此被抢救下来。

  在从事口述史研究的队伍中,红十字会崔永元公益基金口述历史项目组阵容十分庞大,目前已有40人从事影像口述史的资料搜集、拍摄和后期资料整理等工作。这个团队目前已经采访了近4000人,其中抗战老兵有400多人,而收集的口述历史影像则有200万分钟。

  2 口述史不是树碑立传

  “口述历史不是树碑立传,而是记录大时代下个人的生活经历和感受。”在定宜庄看来,时代、文化投射到每个人身上的感受是不一样的,而通过个人感受的差异性来反映大时代的状况,正是口述史的奇妙之处。定宜庄甚至认为:“如果个人经历不与大的历史背景相结合,就变成了琐碎的唠唠叨叨。”

  定宜庄和她的小团队目前正与北京出版社合作,今后将陆续推出20卷的《北京口述历史》。北京出版社相关负责人说,明年年底,这套书将出版四五卷,其中包括顺义庄头的口述历史、一个旗人家族的口述历史和宣南文化口述历史等。

  中国人民大学历史学博士生杨原是《北京口述历史》项目组的一员,他没有想到,刚一入手,就被口述史迷上了。杨原目前正在采访一个鸣虫世家,他说:“我采访的这位北京大爷,其家族在清朝时给宫里供鸣虫(如蝈蝈、蛐蛐),从他祖父开始的三代人,一直给梨园行供鸣虫。”杨原说,这个鸣虫世家曾给尚小云、梅葆玖供过鸣虫。小小鸣虫牵扯出丰富的文化背景、人文风貌,更激发起了杨原研究历史和文化的兴趣。

  一次次走访,让口述史专家发现,通过挖掘大时代下个人的经历和感受,弥补了文献的不足。

  定宜庄说:“说北京人养鸽子的文章太多了,但来来回回都是那一套,我们做口述史才发现,这里面有故事,其中就有人与人之间的交往,里面蕴涵的文化非常有意思。”她举例说,就像裹鸽子,不同身份的人处理方式就不同,自家鸽子被裹走了,平民会为此打架,而贝勒爷载涛会淡然处之:“裹了就裹了吧。”

  首都图书馆的李梦楠和孟云剑新近刚刚走访了京剧界老人——83岁的王佩林。孟云剑说:“老人家说的全是老戏班的舞台后台管理,就说撂门帘吧,上门帘和下门帘怎么个撂法,是不一样的,老人的细致讲述从文献里根本找不到。”

责任编辑:张智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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