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画 徐鹏飞
以政策为支撑,以理论评论为引领,以院团的机制创新为发力点,或可期许有更多的流派绿树成荫
流派在戏曲中的地位,历来备受重视。从京剧的“三鼎甲”“四大名旦”,到评剧的花派、新派,越剧的袁派、戚派、尹派等,它们不仅是戏曲发展史上的独特景观,而且绵延有序,成为当下戏曲传承的重要依托。然而,今天的流派发展少了一些春蕾绽放、绿树成荫的惊喜。很长时间以来,有的剧种不乏优秀的演员,但新的流派竟多年鲜闻,这不免让人诧异,也更让人隐隐感觉到其中潜伏的危机。
其原因是多方面的,很关键的一点,恐怕与培植、形成新流派的支撑缺位有关。什么支撑?理论和机制的支撑,更恰切地说,是理论评论和创演机制中人的要素——人的独特情感、文化情怀,人的个性气质、精神蕴藉,人与人之间为戏曲而声气相连、携掖共进的胸怀与风度——的支撑。
严格地讲,戏曲中的流派其实不少仅表达了一种表演的风格,并未形成完整的理论体系。这是戏曲流派的特点。但是,凡后来根深叶茂的流派,如京剧中的谭派、梅派,无论其形成还是成熟后的发展过程中,都是很善于理论总结的。其中自然有艺术家的实践自觉,但理论评论家的引领显然不可或缺。齐如山之于梅兰芳、罗瘿公之于程砚秋,那已不是一戏一言的引领,他们于后者,是严师益友,还是谋士和引路人,至今传为佳话。
“柳絮作团春烂漫,随风直送玉郎归。”每次读到罗瘿公替程砚秋脱籍后写的这句诗,读到他悉心赞助后者成才的梨园往事,我心里就五味杂陈、感慨万千。在那个时代,戏曲理论尚未如现在这般成熟、严整,很多理论评论家,往往是以剧作家或师友、谋士、戏迷的身份出现的。比如,齐如山对梅兰芳的诸多身段舞蹈给予了古雅的提炼;罗瘿公引程砚秋读书习字、钻研音韵,又根据他的性格气质提点呵育。那种别样的风雅蕴藉着一种独特的温暖,更标识出一种理论评论的独特面目。
伴随城镇化、工业化的进程,社会分工日益细密,编剧、导演、演员、舞美等创演主体分工明确,院团化、剧场化也成为戏曲发展的主流。诸多客观的原因使得当下戏曲的创演实践“各司其职”,兼懂各行的通才越来越少。理论评论和创演实践各自耕耘,虽互有打望,彼此之间的有效影响却甚少,遑论再现过去相依相融的温情与风度。这样一来,演员的个性特点、天赋条件缺乏发现、总结、引领,往往就难得修正、打磨和发展,院团的资源也不能有效发现和整合,风格难得提炼、强调和发扬。
理论评论要融入创作实践中,这是催生新的戏曲流派、风格出现的重要推动力。历史告诉我们,戏曲的流派、风格是个性化的。发现个性、提炼风格乃至推出流派,不是泛泛地隔山观看、乱拉大旗,不是囿于理论的“体系”或言语方式自说自话,而是要真正地融入创演实践,与演员成为良师益友,相互磋磨。这个过程不仅需要理论的功底、睿智的眼光,更需要一种以人为本的诚挚情感和爱戏如痴的深沉情怀。
应该说,过去理论评论与创演实践相偎相融的风雅,是建立在旧的创演生态中的。戏曲是角儿的艺术,角儿撑起一个戏班,理论评论对其创演实践的介入,往往直接呈现为与角儿的师友关系、人脉交际。在现有的院团体制下,院团不仅应该为演员搭台唱戏,还应该敞开胸怀,为演员尤其是年轻演员寻找引路人、点拨者,或师或友,广开人脉,在机制上为演员的成长、风格乃至新流派的形成提供支撑。有条件的院团,甚至不妨用院团博物馆、院团史展馆等形式,加强史料和理论储备,引进相应的人才,为演员或院团风格、流派形成作铺垫和积累——赋予创作生产以一种文化的情怀,当是戏曲的应有之义。
只有院团创新机制,方能敞开胸怀,从而让理论评论真正地融入创作实践中,让新的戏曲流派得以被发现、得以进一步地成长。这个过程是院团打破创评隔阂,推动理论评论融入创演实践的过程,一方面需要理论评论的给力和温情,另一方面也需要创演主体的包容和创新。
当下,一系列扶持戏曲传承发展的政策相继出台,可谓戏曲发展的良好契机。一些戏剧活动也逐渐增加评议评点的比重,为戏曲的个性表达及风格的多元并茂提供了平台。这些举措从戏曲出发,更是以人为本,无疑令人鼓舞。以政策为支撑,以理论评论为引领,以院团的机制创新为发力点,或可期许,在不远的将来会有更多的风格春蕾绽放、更多的流派绿树成荫。(郑荣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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