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风会飞,飞过山坡梁巅,便力尽气消。村风也会飞,随人越过千山万水,却可以历久弥新甚至影响一生。笔者的一位老乡谈起自己跳槽的经历,面试时说到自己是前童人时,主管就果断录取了。原因竟是,主管曾到过他们村,知道那里崇儒重义,村风很好。“长这么大,没想到还沾了村风的光。”这是老乡的肺腑之言。
浙江前童,九成以上为童姓,是江南罕见的独姓大村。早在明初,乡绅童伯礼就筑“石镜精舍”,礼聘大儒方孝孺前来讲学,课教子弟,开启文明,奠定了儒乡基础。后来,方孝孺宁死不草燕王篡位诏书,被灭十族。这第十族,便是他的学生。前童学子或慷慨赴死,或充军边疆,870人,无一贪生怕死。时过境迁,不变的崇儒重义、挺身而出,丝丝化入前童的村风,成就了前童人德行的结晶。从这个意义上讲,村风是村民的软实力。
前童是幸运的,即便在市场化浪潮冲击下,古村群落依然保持完整,村规民俗传承有序。相较而言,笔者老家的村子虽有古风古貌,却已新楼拔起,两者相杂,仿若时空断裂;至于村规民俗,则印象模糊,只记得小时候闹着要去前童看鸣锣放铳、万人齐闹元宵。放眼全国,类似前童的村子,数量不少,占比却很小;一些优良村风,老人只有在叹息中怀念,孩子在聆听中向往。
在一些农村,“吃百家饭”的互助内涵,与迷信的成分一起被抛弃;农忙之后围坐说古的热闹,被电视拉回了家里,被“空心化”的现实浇灭;传承日久的民俗,在只有留守老人儿童的村子里戛然而止……农耕文明逐渐凋零,空白却无新物填补。封建迷信、诈骗传销又在农村找到温床,打架斗殴、赌博吸毒在边远乡村尾大不掉,拨弄是非、等靠耍懒在田园日益滋长。
变化的背后,与工业化、城市化浪潮的复杂演进不无关系。功利主义、消费主义随着农民工一起返乡,熟人社会的联结纽带发生变异;片面强调以城市建设思路改造农村,部分乡风习俗随着撤村并点、农民上楼变成扫入历史的尘埃。“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的美好愿景,还待城乡关系的重构、乡村价值的回归。
“雪消冰又释,景和风复暄。”村风犹如村头古树,即便在坏死之处也能生出嫩嫩新芽。素有“天下第一村”之称的华西村,在吴仁宝的带领下,形成了“三气”:财气、人气和正气;实现了“三多”:家庭和睦多、尊老爱幼多、邻里相亲多。曾经8年里只娶过一个病媳妇,商贩们不敢来做买卖的山东九曲蒋家村,在王金勇的整治下,村民不仅致富,还有20人次被评为国家、省市级先进模范。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只要有强有力的基层党组织,有秉公硬气的基层干部,传统的回归、村风的新生便不无可能。
现代村风是形象,也是品牌;是环境,也是资源;是竞争力,也是生产力。正如苏轼所言:“爱惜风气,如护元气”,古人如此,我们焉能轻忽村风?能否发掘村落个性的耕读文化,珍惜先人遗产,能否化育公序良俗,让村民日用不觉,决定着乡愁记忆是否有地方安放,影响着美丽乡村建设的质量。涵养优良村风,才能让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在乡土中国落地生根,开花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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