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还会在这里过年!”
11月中旬,地处我国南北分水岭的秦岭已经迎来初冬的雪花,从而进入漫长又严寒的冬季,远在海南省陵水黎族自治县三才镇客园村,却是“冰火两重天”,骄阳似火,正午时分的地表温度达到36℃。
与那些来海南旅游度假的游客不同,年近六旬,客居异乡,为育种奔忙34年,像候鸟一样往返于海南与陕西的曾广莹,已经独自在陵水度过了18个春节。
正午时分,头戴草帽、身影略显佝偻的曾广莹正在田间劳作。他黝黑的脸庞挂满汗珠,不时在肩上用衣服蹭干额头,眼睛早已被汗渍灼红。
身在南国,心系北方。作为安康市镇坪县农业科学所究所支部书记、中高山区玉米育种专家,无时无刻不牵挂着自己的家乡。陕西省安康市镇坪县地处大巴山深处,山高地少、低温寡照,粮食产量很低。即便到了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主粮玉米亩均产量也仅有八十多公斤。多次引进良种,却没有一个品种经受住本地病害和气候的考验。
曾广莹带领团队在育种基地进行玉米授粉。安康市文明办供图
为了改变“吃返销粮”的窘境,镇坪县于1978年成立农业科学研究所,以本地玉米为亲本开始了玉米育种工作。1990年,曾广莹进入镇坪农科所工作。“人十之,我百之。”工作中的曾广莹几乎每天都扎在试验田里。他始终坚持学习国内外各种先进育种技术,仅笔记就记了一百多本。凭借着吃苦耐劳的拼劲,曾广莹很快在农科所脱颖而出,成为大家公认的“好苗子”。新世纪之交,该所育种重任交到了曾广莹的手里。
依托既有科研成果,镇坪县成立种子集团公司开启“育繁推”一体化序幕。他不仅要继续培育适宜中高山区玉米杂交新品种,而且还要不断玉米新品示范推广。正当一切都进入“快车道”的时候,新的危机也悄然而至。跨国种业公司开始进入中国,“洋种子”席卷市场,科研基础相对薄弱的农科所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生存压力。面对严峻形势,部分职工纷纷想方设法另寻出路。当年,新人不愿来,骨干要离开,人才严重断档。
“科研能力永远是我们的生命线。我改变不了别人,只有坚持自己——把育种搞下去。”曾广莹回忆起那段煎熬的岁月,仍然久久不能平静。即便在经费无法保证职工工资发放的艰难时刻,他仍然多方筹措资金,并力排众议重启“烧钱”的南繁育种工作。海南气候温暖,一年可以试种两季玉米,也意味着可以大大缩短育种时间。
曾广莹在海南试验基地进行玉米育种。安康市文明办供图
正是他和同事们的发愤图强,让镇坪县农科所在陕西省县级纷纷裁撤的浪潮中得以保留,成为全省唯一县级农科所。近几年,陆续有10位年轻人加入这个大家庭,90后职工占比超过六成。看着农科所后继有人,曾广莹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今年是他南繁育种的第20个年头,在客园村租了12亩地。因为忙不过来,他还带了一个“好苗子”——学生周仕俊。以前,为了保证实验的精准性并节约科研经费,他经常一个人来海南。因此,选种、组配、整地、播种、套袋、授粉、观测、记录、收获……这一系列育种工作他都亲力亲为,从不偷懒。
每块试验田起多少垄,每垄种多少品种,每个品种种多少株,都要按照土地的形状提前做好规划。他说,实验如绣花,弄错一针,就会影响全年的实验结果。一千多份材料(种子),数千个杂交组合,数以万计的玉米植株,他都必须清清楚楚地记在他心里。
“南繁南繁,又难又烦。”这是他这些年南繁的真实写照。白天顶着烈日在试验田里干活,累了在地头铺个化肥袋子、用草帽遮盖住眼睛休息,饿了吃点压缩饼干,夜里整理各类资料、撰写科研报告。房间没有空调,一觉醒来,他满身都是被蚊虫叮咬过的红疙瘩。
曾广莹说:“比起吃苦、受累,更难熬的是孤独和寂寞。”每年春节前后,正是南繁玉米育种、套袋、授粉的关键时期。当别人举家团圆时,与当地语言不通的他只能夜以继日地穿梭在玉米地里,通过拼命工作来转移对家人的思念。
自2009年开始,曾广莹以玉米新品种研究第一主持人的身份,先后选育了中秆紧凑型玉米“镇玉208”、中秆高抗半紧凑型大穗型玉米“镇玉213”、关中夏播高密紧凑型玉米“瑞玉518”等多个玉米新品种。来自镇坪的玉米良种已经在陕、渝、川、鄂、湘、贵等地累计推广超过1500万亩,为我国西南中高山区玉米育种作出了积极贡献。
晚上19时,客园村落日熔金,师徒二人收工回宿舍。望着前面扛着锄头走在乡间小道的周仕俊,曾广莹对记者说:“年轻人知识面广,一定会比我们做得更好。”(采访报道组 刘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