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5日是鲁迅诞辰130周年纪念日，今天重读鲁迅，多了一份感慨与思考——
图为鲁迅（木刻）罗雪村作 鲁迅是20世纪中国文化史上的丰碑式人物，一位深受景仰的现代文化宗师。他思想广博精深，对世事洞察深刻，无论为人、为学、为文，都给后人树立了楷模。他对中国现代文化的开拓奠基，对人性光辉的不懈追求，吸引和聚拢了众多追随者。 时至今日，他那“背着因袭重担，肩住黑暗闸门”的担当精神；“踏了铁蒺藜向前进”的硬骨头精神；“改造国民性”的启蒙精神；“从没有路的地方开辟出路来”的拓荒精神；“深沉的韧性”的战斗精神；“俯首甘为孺子牛”的奉献精神，已成为凝聚中华民族的向心力。他的“立人”主张；“一要生存，二要温饱，三要发展”的改革观点；“人类彼此不隔膜，相关心”的文艺理想；“拿来主义”的文化交流观念，也已成为全球化时代多元文化冲击下的稳定理念和文化差异中的和谐音符。 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中，他以新文学之父的地位，占据第一章，他给中国人留下了多少难忘的文学记忆，每次重读他的作品都像是初读那样会有新的发现。他营造的文学世界既给人以苦涩的回味，也给人以慰藉和启迪。他对人生困境的洞察和直言不讳的揭示，令人震撼。他所探讨的具有人类普遍性、长期未解决的问题，永远具有现实意义。他运用的语言简洁、洗练，是最具“中国味儿”的优秀现代白话文的典范。 鲁迅在各个文化领域的深刻造诣和奠基地位，使得许多教育机构以鲁迅的名字命名。比如，延安鲁迅艺术文学院、鲁迅美术学院、鲁迅文学院等等。全国各大出版社每年的出版物中，关于鲁迅的书籍可独占一个专柜；在全国社科研究规划中，以鲁迅为核心辐射的立项课题占有极大的比重；在中学教材里，他入选的篇目最多；在博物馆，他留下的遗产成为国家一级文物；在美术界，他的肖像成为美术家争相创作的表现主题。当然，时尚界也有以他的形象制作成的新锐文化产品，这些都充分证明了社会各界对鲁迅文化业绩的认同和他持久的影响力。 尽管如此，很多青年反叛过鲁迅，迫不及待的宣告鲁迅过时。鲁迅活着的时候自不必说。在他身后，从1984年莽汉派诗人李亚伟在代表作《中文系》中讽刺文学教授“把鲁迅存进银行，吃他的利息”，到1998年一些新生代作家发出“断裂”问卷，要搬掉“鲁迅这块老石头”；从1999年有学者发表《为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写一份悼词》，宣称“鲁迅实际上是一个半成品的大师”，到如今有的“80后”知名作家面对媒体表达“我个人并不很喜欢鲁迅”……敢不敢反叛鲁迅似乎成了公众敢不敢说话的标志，成了一个写作者能够走出“影响的焦虑”的成功标志。 如果活到今天，鲁迅已经130岁了。然而，他去世已75年。在漫长而又短暂的时光隧道里，他被各界人士左看右看，看了又看；前评后评，评了再评。“看鲁”、“说鲁”，被掺入了过多时代情绪和个人情绪，一度成为社会的晴雨表和风向标。大众心目中的鲁迅已偏向于固定化的脸谱印象。套用专业术语说，鲁迅是被过度阐释了。但凡有独立性的年轻人，总要对积累下来的传统观点抱有异议，至少在姿态上要与之脊背相向，否则便有被视为不富创见的危险。其实，鲁迅是喜欢这样的青年的。他们身上流淌着的正是他那挣脱束缚，去除羁绊的文化血脉，尽管他们也许不打算承认自己正栖居在鲁迅的结构里。 更有一些圈外的年轻朋友，提起鲁迅，便不假思索地贴出一串标签：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喜欢骂人。在对事物了解不全面的时候，最容易下断语，把叛逆当个性。这样的朋友其实并没有真正地遇见鲁迅，尽管也许他们读了很多关于鲁迅的文章。 除了阅读文本，还是要带上一颗诚挚的心，和宝贵的成长经历，到博物馆和纪念馆中来驻足，流连，探索，这样会更加完整地理解鲁迅，贴近鲁迅，和他鲜活的生命一起脉动。面对先生的遗稿手泽，亲手摩挲批阅、装订修补过的藏书，亲自装帧题签的著作、编选的文集，精心设计翻建的居所、书房，用心打格子描画的账本、日记，一丝不苟记录下来的医学笔记……全身心浸入他的真实经历和文学世界，全然融入他的所思所想，乃至嗜好品味，领悟他的孤独绝望，倾听他的沉思絮语，感受他“火的冰”式的激情投入…… 如此，你方会领略，经典是如何生成的，为何如此长盛不衰；才会深入理解，文学艺术如何与现实社会发生交锋，又如何紧密融合；才会幡然觉察，一个人做过公务员、编辑、教师、学者、作家、翻译家、艺术批评家，并不难得。难得的是，在做每件事情的时候，都那么勤奋精进，呕心沥血。这时，你才会不可遏止地持久思索：如何能像他那样用炽热的心来感应世界？如何清醒地面对现实？如何明察自我、重塑心灵？ 慢慢地，你已与他心领神会，宛如挚友，并感同身受：他曾经那样生动地在人间活过。他对人生有着那样深沉热烈的爱！ 最后，你细细端详他留下的几十张照片，如镌刻般的脸庞，横眉冷对，鲜有笑容，坚毅的目光中传递出内心蕴含着的无边热力。他原封不动地等在与你真正遇见的地方，而此前的你只不过是在寻找自己。（姜异新/作者单位：北京鲁迅博物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