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撒米,一千个人在后面拾,还是拾不干净。”这是在原著小说开头作者兼电影编剧刘震云引用的一句俗话。
这句话隐喻着李雪莲案件所牵扯到的28个男人都在围着她打转的画面,为她的荒诞行为擦屁股,但事实上不过是男人们为自己利益损害而作的一系列修补。她只是个符号,没有人关心她过的怎么样,也没有关心她快乐还是痛苦。此时她活的不像一个人,如同与她对话的那头“牛”一样机械的生活。
有人说主角不是李雪莲,而是她周围那28个男人。然而不管是谁,其实都是不同场面里的主角和配角,作为浮生百态的一份子,这种角色定位是移动和辩证的。
但我们在看待这些角色时,不能忽略影片中“牛”的作用。《易经》中,牛属阴且牛蹄是方的。所以牛的寓意应当是李雪莲的另一人设,他和牛对话,其实是和自己对话,而她最终的生活复归于平静,就像这头牛一样不争不吵,一切自然。
李雪莲的上访路无疑是一场修行,“告状”就是她的照妖镜,让一切妖魔鬼怪全都现了原形,也照清了自己。
当初李雪莲为了房子和生二胎,与丈夫商量假离婚,结果丈夫假戏真做,最终孩子流产了,丈夫也另结新欢,落了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她失去了什么?
十几年的上访生涯,蹉跎了她最美的岁月。她又得到了什么?
本无理的“假离婚”让她已走错了一步,上诉无果后,抱着她心中最后一点爱情幻想试图让丈夫回心转意,结果前夫当众一句“你就是个潘金莲”又令她愤怒不已,继续上访之路。
她活在别人的眼中,失去了自己,或者说十几年的“告状”只是为了寻找一个活下去的理由,而这个理由是她生存的尊严,这份尊严被前夫嬉笑着剥夺了。
同时她也活在自己天真的幻想中,对于这个本身岌岌可危的婚姻却不自知,终究让丈夫找到了“合理”的借口,被利用和诱骗。
在丈夫眼中她不是个好妻子,在官员眼中她是个难缠的“刁民”,在老乡眼中她具备“潘金莲”的诱惑力。可她到底是谁?她该如何存在?她不自知。
荒诞的故事,幽默的对白。用喜剧的幌子揭示悲剧的事实。愈是令人发笑的对白愈是令人心酸的过往。李雪莲告了十年状,荒芜了岁月,尝尽了酸甜苦辣,却仍旧没有找出内心真实的自己。
直到前夫莫名其妙的死去,她已再无讨公道的理由,她该向何处去?活着不容易,就连去死也不易,不知她是否醒悟,因为有色相、有“无赖相”,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触碰别人的利益,在她从离婚到寻死的生涯中,她一直是别人眼中的麻烦。
透过万花筒的世界五彩斑斓,每个人都被染成了新的颜色,却隐透者灰暗。电影透过圆形的镜头,似望远镜般把时间推远,把人物拉的更近。观众眼里的每个人物被压缩,然而众生万象,反倒更显得人“方”头土脸,明显的看到写在他们额头上的“自私”二字。圆中藏方,方中有圆,在北京这块地的“方”里,每个人又显得格外的圆。
在圆与方的镜头切换中,人物的内心世界也在方与圆之间转换。这种镜头风格无疑增强了观众的心理反差和对比。故事由荒诞开始由荒诞结束,完美的闭环在圆与方之间探索人性的恶与善。
当结局镜头打开,恢复了电影一贯“格式”。这种画幅比重从圆变方再变圆,最后的方拉长了成了矩形,有了宽和长,李雪莲也学会了柔软,收敛起自己和“牛”对谈的习惯,变成了“我不是潘金莲”故事里的旁观者。
及此,李雪莲不再是潘金莲,更不是李雪莲,她成了我们身边的芸芸众生。
她从执拗中得到解放,失而复得,完成了一场修行,找回了迷失的自己,向自己的倔强做出妥协,露出了许久未见的笑容,一个更加灿烂的新生活在等待着她,跟自己较劲,何必呢?
带着李雪莲重生的结局,再反观这部电影,从尾向头看,看到了什么?一场官场生态的白描。李雪莲的故事讲的却不是李雪莲,而是一帮因为李雪莲而忙得团团转的官员;其实也不是官员,而是某些官员向上谄媚朝向下威吓的双面人生;其实也不是这双面人生,而是生活中人不得不承受的无奈。
而圆与方、得与失不过是无奈背后的一张张心理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