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传明初刘伯温曾经预言:“五百年后看,云贵赛江南。“几年前,某位北京来的客人抑扬顿挫第朗诵这首诗,盛赞小城的天然美时,在座的我甚为惊奇。
在彼时的我眼里,这座灰不溜秋的小城,和诗情画意毫无关系。我也正一门心思地想着考到省城去,离开这个土鳖的故乡。将近十年,却终归没有挣脱这座城市的怀抱。其间,表面看来波澜不惊,安逸闲适。个中的曲折,只有我自己才知道。
而在此时的我看来,家乡处处皆美景。
春天里,办公室外的樱花、槐花,你方开罢我登场。更不要说不远处城外,大片大片的油菜花,一树树桃李花晃花了你的眼。多雨夏季,凉爽宜人、难得超过三十度的温度,令众多外地朋友羡慕嫉妒恨。秋天,遍地金黄,田园牧歌总是醉人。冬天,总会有几天雪花飞舞。冒着寒气打打雪仗,四处乱晃,看看银装素裹的小城别有意味的冬季景象,也大有情趣。
小城曾经有点不伦不类。这里有古城,却曾因为早前的开发保护力度不够而籍籍无名;这里有条颇具灵气的贯城河,每到夏季,众多小孩站在回龙桥上跳水杀标的表演,似乎还历历在目,却因为水污染而黯然失色;这里山青水秀,森林覆盖率超过50%,古城内有74处文物古迹,108口泉眼,却没有被相关媒体推荐过;闻名天下的第一洞织金洞,游客也寥寥。
直到去年春天,我才又重新发现了它的美。
越来越干净整洁的大街小巷,越发显出宜居宜旅的精致质感。一条烂了8年的金南大道,终于变得宽敞时髦;让我糟心的父母老屋的拆迁,也终于有了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铁路通了,高速通了,据说,高铁、飞机场也即将建成。
偏远闭塞,养在深闺无人识的尴尬,瞬间变成了优势。不仅织金洞游人如织,连我们一向见惯不怪的织金古城、织金瀑布、织金关、支嘎阿鲁湖也深受外地游客欢迎,吃惯的竹荪、烙锅、发粑、臭豆腐、荞凉粉,统统供不应求,用惯的织金砂锅、蜡染、石雕畅销海内外。这华丽的转身印证了一种流行说法:上天是公平的,长期闭塞,就必然还有未经开掘的宝藏。不伦不类不要紧,千万不要妄自菲薄。只要抓住了机遇,丑小鸭总会变白天鹅。
贯城河中裸露的石头、河岸石缝上生长的大树,甚至我小时候就被圈在好宽几平米石围栏里的老树,与别处的贯城河相比,总多了一丝天然之美;巴掌大的古城里,圭山、奎阁、凤西书院、斗姆阁、文昌阁、鱼山、财神庙,双堰塘……数不胜数的自然人文景观,让人目不暇接。这里既有园林之雅趣,又有山水之悠然。每天步行到位于贯城河畔的办公室,在雀鸟啾啾声中,慢条斯理的开始一天的工作。下班后,拎着相机,到步行街上逛一圈,捕捉一些或有趣或动人亦或美丽的画面;心满意足回到家,面对老公孩子,跌入柴米油盐的庸常生活。
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慢条斯理是小城的主格调。在这里,乡土气息任然葆有,炊烟袅袅的田园美景随处可见;现代气息也很浓厚,步行街、商业圈、大超市,现代生活所需要的物质条件应有尽有。更不要说朝八晚六、步行回家的五分钟生活圈,中午还能回家吃饭睡觉,这些都是在大城市谋生的人们不能比的。在这个桂香满城的季节,晃到哪里都一样的香气馥郁。
大学毕业即将十年,在同学群里得知,有男同学在大上海“蜗居十年、进退不能、无房无婚姻”时,唏嘘的同时也感慨资质平庸、家境贫寒、体质欠佳的我,当初毅然决然选择回到家乡,应是相对明智的吧。
这世上,万众瞩目、被镁光灯聚焦的人生,是有,但那属于极少数的人中龙凤。作为平凡人中的一分子,干一份喜欢的工作自然是锦上添花,如若赖以糊口的营生不合意,业余时间能撒着欢儿,想钓鱼就钓鱼、爱烧烤就烧烤、愿读书就读书、父母健康小儿乖,那也算及其难得的幸福日子了。
曾经,我坚信,在大城市安身立命就等于拥有了幸福,事实却证明,生活在大城市不一定幸福,反而曾经想抛弃、被贴上封闭落后标签的故乡,越来越让人魂牵梦萦。
参照发达国家的发展历程,“对乡村的向往不仅中国有,全世界都如此。当现代性发展到一定阶段后,便会遭到批判,转而向往乡村生活。”现代性并非完全是坏事,但我们不要因为向往乡村而否定现代,正确处理好两者的关系,才能找到精神的安身立命之所。
给物质生活做减法,给精神做加法,用正确的方式宠爱自己以及的家人,过力所能及的生活,并感到幸福——这,就是我的小城中奢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