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仅听冯·卡门讲空气动力学,也像海绵一样,如饥似渴地吸取其他营养。他经常去物理系听课,了解物理学的前沿知识,如原子、原子核、核能;也常去化学系听L·鲍林(诺贝尔化学奖得主)讲结构化学;还到生物系听摩尔根讲遗传学。在图书馆度过的时间,比他在宿舍里度过的时间多得多。 在一次学术讨论会上,钱学森念完自己的一篇论文后,有一位老教授站起来提了不同意见,钱学森不客气地顶了回去。当时,彼此都没怎么在意,讨论继续进行着。 会后,冯·卡门笑着问钱学森:“你知道那位老人是谁吗? ”钱学森说不知道。冯·卡门笑得更欢了,说:“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冯·米塞斯呀。 ” 钱学森惊讶地“啊”了一声,说:“我的天,原来他是力学权威冯·米塞斯啊! ” 冯·卡门接着说:“不过,你回答他的那句话好极了。 ”冯·卡门并没有因为钱学森顶撞了大权威而责怪他。 这样的事情,也发生在钱学森和冯·卡门之间。有一次,在一个学术问题上,两人因见解不同争论得不可开交,冯·卡门甚至大发脾气,把东西也摔到了地上。 钱学森从未见冯·卡门这样生气,就不声不响地离开了。第二天下午,冯·卡门突然来到钱学森面前,歉意地对钱学森说:“昨天下午,你是正确的,我是错误的。 ” 钱学森感动不已,深刻认识了一位大师的风范,这对他以后影响很大。 终极的认识是不存在的 1938年7月,钱学森作为冯·卡门的学生,被任命为加州理工学院航空系研究员,成为这所世界名校教师队伍中的一员。 由此开始,冯·卡门和钱学森两人之间,渐渐形成了一种难以言状的默契。 冯·卡门当时正在致力于研究全金属飞机的薄壳结构问题。当时的计算金属壳体载荷的经典线性理论,已不能提供有价值的指导。冯·卡门把这个课题交给了钱学森。通过深入、系统的研究,钱学森于1940年发表了5篇关于屈曲问题的重要论文。这些论文突破了经典线性理论的局限,为弹性薄壳理论做出了划时代的贡献。 钱学森在进行这一课题研究时,前后写了5份演算稿。每次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否定自己,推倒重来,一直到第五次,他才觉得满意。 草稿一共有700多页,发表文章时却只有几十页。他把700多页手稿存放到纸袋里,并在纸袋外面写下了“Final”(最终的成果)字样。但他马上想到,认识是无止境的,真理是相对的,于是,紧接着又在下一行写下了 “Nothing is final”(终极的认识是不存在的)。 1962年,钱学森在中国力学学会举办的学术报告会上,曾深情地回忆起这段历史。他说: “发表一篇科学论文,大家所能看到的内容,只是作者科学工作中‘搞对’的那一小部分,而错的部分以及从错到对的过程,都不能写到论文里去。往往以论文形式发表出来的这一部分正确的东西,只是作者对这个问题全部科学研究工作量的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其他十分之九或百分之九十九的曲折和错误,都只记在他自己的笔记本里,锁在抽屉里。因此,每一项科学研究成果,写出来清清楚楚,看起来头头是道,都是经过了大量劳动的结晶,来之不易。我自己过去发表过一篇关于薄壳方面的论文,只几十页,可是反复演算报废的却有700多页。所以说,拿出来看得见的成果,只是像一座宝塔的塔尖。 ”(摘自《钱学森传》人民出版社出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