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阵子的极寒天气过后,是接连数天的春暖日丽,使得这个春节假期倍感温馨,也让人对前些日子连续的雾霾污染一并不予计较。过年就得有过年的样子,这样的天气,加上高速公路畅行的惬意,完全对得住我内心对于“过年”的期盼了。
然而时下常常听得抱怨,年味越来越淡了,过年不再那么让人心醉和向往。借用曾经时髦过一阵子的话说,“年味都去哪儿了?”
有此疑问,多半是拿现如今的感觉与当年的孩提时代所作的比较。但可能忽略了最大的前提,能够发出此种疑问的,身心已经后移了几十年之久。以一个成年人的视角,抑或是人到中年,怎么能够以当下的感受与曾经黄毛小儿时的感受来比呢?那就同以小孩的视角来比较吧,可“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由是觉得,感叹年味淡去,只是一些人成长过程的内心变化,可能与年味本身本无关联,关联的只是特定视角下的特定体验。
年味终究如何,千人千面,万人万解。孩子眼里,自放寒假那天起,就有一个隐隐的期待存于心中,那就是过年。然而大多数劳碌奔波的百姓人家,到了腊月,也在悄悄合计着过年的行程。虽然大家也都知道,必须忙到那一刻才会有假期,但习惯了见面会搭上一句“什么时候放假”之类的问候语。这时,年味已在心里萌动,已在相互的问候中传播。
小家小户的,过年的感觉确实淡了不少,缺少吵吵闹闹的氛围,让人觉得过年和寻常没什么两样。还好,鞭炮声像守卫年味的神灵,一会儿,就将浓浓的年味升上了半空,传至了万家。三口之家的年夜饭,哪能搞出什么高大上的样子来,但也得像模像样地摆弄一番。主厨不甘于独自冷清地忙着,添点什么,拿个什么,得有个帮手忙前顾后,才显得年夜饭之隆重,才显得这顿饭不只是填饱肚子那么简单,而是一个重要的节点,是一个神圣的仪式。在如此这般添油加醋的忙碌中,孩子嗅出了过年之于平常日子的不同寻常。
守岁很辛苦,却快乐着。春晚好不好看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家人坐在一起难得一回这么高度一致地看一台节目,而这种感觉也不是寻常说有就有、想要就要的。辞旧迎新之际,烟花四起,冷峻的夜空被绽放的礼花打扮得近乎妖艳。欣赏着远近高低不等的烟花,虽然那高度尚不足以“千里共婵娟”,但此时此刻,一定会有同样的念头抵达远方的亲人,想着亲朋好友同时也在欣赏着夜空,岂不是顷刻之间就被融化了?
大年初一,热闹的“年”顿时安静下来。有人在微信“朋友圈”晒照片,笑称高速公路被包了场,空空如也,极显行程之华贵。而第二天的行程则被视为过年的头等大事,走亲访友的重头大戏正式开演。这不,从不堵车的路段也得慢慢挪,昨天还静悄悄的高速公路早已是车影如梭。这一天的行程亘古不变,变的只是脚下的路。路变畅通了,速度变快了,乡间小路肩挑手提、紧走慢赶的不多见了,一辆辆小汽车来回穿梭,把松散的节日填充得紧凑起来。
家乡的江边客渡码头更加热闹,好些年头没来这里了,那滔滔江水也不知轮回过多少次,而江面的风物依然那么熟悉,过江的人群呼啦啦上船、呼啦啦下船的感觉也依然那般喧嚣。渡船比过去的印象中整洁得多,过江乘客一半以上自带摩托车、电瓶车等交通工具,有的面露疲惫之态,索性把脑袋抵着车把手打个小盹。不远处的小男孩和小女孩毫无倦意,凑在一起专注地玩着手机游戏,或许刚刚从外婆或大伯家作客归来,也或许正要赶着去城里探亲,兴奋的劲头丝毫不因旅途的奔波而稍减。
与城市的相对冷清相比,乡村则要热闹得多。“春运”大戏的结果,是将游子引回了乡村,短短数日,掏空了城市,而使乡村变得充盈、甚至于有些堵。一些留守儿童迎来了父母亲温暖的怀抱,那份喜悦堪称最隆重的年礼,也平添了这个时代特有的年味。一些民俗活动由村民自发进行转为民间团体有组织地运作,并被赋予“非遗”的文化衣钵,在闪亮登场之中担负起传承的重任。年轻人的游戏从田间地头的农耕符号转向了电子平台,手机“红包”漫天飞舞,在你争我抢中制造一波又一波的欢声笑语。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年味,老一辈人在看到后生成长中感到欣慰,体味着新时期的年味;年轻人在奋力打拼的紧张之余感受到亲情的可贵,以孝亲和家之举诠释着新时期的和谐氛围;孩子们听着过去的故事,在好奇、对照和憧憬中咀嚼着当下的幸福。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年味,现如今,年味中的吃文化更侧重于吃的感觉和氛围,各样的年俗也在不断地演变、革新。农耕时代的年味渐行渐远,而那份情感永远地化作了文化基因,在现代化的节奏里被谈及、被承继、被感念。有了这份情感,年味就会一直陪伴着我们的灵魂走下去。